還真看不出，這一枝梅還有這手，用個燒焦的樹枝作碳棒，三筆兩筆能畫出這麽逼真的效果。我低頭看看下面的袍子，奶奶的，正面少了一大片，露出了黑色的武褲，完全毀了我玉樹臨風的形象麽。

不多時，小梅臉紅紅地回來。我輕輕搖了搖腦袋，有點羨慕地問說，“小梅啊小梅，以前論泡妞都說你有一套，今天我是開了眼了。看你這臉帶桃花的樣子，眼見得是一擊必中，深得美人歡心吧。”

“啐，”沒料到小梅張口就是一口痰迎面而來。

好暗器！後仰側身，右手扶住白楊樹幹，所有動作一氣呵成。“你作什麽？”我有些氣惱地問。

“還討的美人心呢，天可憐見，我這一片癡心，全給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作了嫁衣。”

“此話怎講？”

“美人死活認為這畫是你畫的，任我磨破嘴皮子，人家就讓我轉達對你的謝意。”

哈哈哈哈，我要不是扶著樹，根本就站不起來了。

我樂得越很，小梅氣惱得越狠。眼見得我眼淚都笑出來了，小梅再也忍受不住，揮起粉拳在我身上錘得咚咚作響，這小子真下狠手。

“好了好了，”我直起腰，扒拉開他，“你是不是中邪了？”

我止住笑，頗為嚴肅地看著他，壓低了聲音，“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，是男是女？是富是貴？你還以為在X大啊，見到靚妞就上。那嵇家大小姐是名門望族，慢說是一般人家，就是我這個小小的縣尉，人家也未必放在眼裏。再說，”我臉色浮起了怪怪的笑容，“你摸摸你褲襠，你還有泡妞的本錢嘛。”

小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，許久長嘆一聲，“天不助我。如此美人，奈何奈何！枉我徒有壯志男兒心，卻無男兒身。”

說畢，垂下頭，久久不語。

我本想再調笑他兩句，張了張嘴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看著他落寞的樣子，走過去，想拍拍他的肩，手揚起來，卻停在空中。

命運的捉弄啊，我已經習慣了他作為男人存在，他自己也一直當自己是男人，然而，在這個世上，他確確實實的是個女兒身。心與身不匹，這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呢？

這不僅是他的問題，也是我的問題啊。許久以來被我們漠視，或者刻意回避的問題，今天在美女面前忽然跳出來，爆了。

小梅，該何去何從呢？

嵇家車隊又上路了，我都忘了問他們要在州城的地址，有點擔心地觀察著小梅。

小梅失魂落魄地騎在驢上，沒了歌聲，沒了勁頭。打擊他的，看來不是美人的拒絕，而是他真的發現在這世上，他只能是“她”了。

人若一旦丟了許久以來的信仰、價值，自己的喜好、努力都會崩塌。我心裏默默祈禱，願你早日在心靈上重生吧。

一行人，慢慢披著斜陽向山中走去。遠處，夕陽如血一般紅。

******

黃大仙的巢穴在鄰縣，過境來搶劫了幾次，目標都很明確，就是糧食。有一次將城裏趙家糧店進的貨悉數搶走，惹得盧豐大發雷霆，在曹新面前告我失職，剿匪不力。

我的心中其實越發沈重，不是因為匪徒蹤跡難覓，而是現在已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了，各種跡象越來越不好，禾苗大片大片的幹枯，河水小溪幹涸，各鄉百姓已經有斷糧的，在山上開始挖野菜充饑。北邊幾個郡的情況更是不好，已經有流民越境，到本縣來乞討。眼看著大災害就要到來了，一種空空的無力感充斥著全身。

再加上黃大仙的匪徒也著實狡猾，留下的行蹤很少，我帶著人馬找了好些山民樵夫才尋到一些蛛絲馬跡。

而小梅最近，跟丟了魂似的，蔫蔫的無精打采，哪裏是他照顧我，分明是我來照顧他。諸多事情一起來襲，也攪得我心裏亂亂的。

“生活還是要繼續”，我安慰著小梅，也安慰著我自己。“既然已經穿越到此生，就好好地奮鬥、好好地享受吧。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，生活好像強奸，如果你不能反抗，就只能閉著眼睛享受吧。”

小梅依然面如死灰，冷冷地說，“你還能強奸別人，我現在連強奸的權利都沒有了，只有被強奸了。”

“咳咳，”這話堵得，我沒法接這話茬啊。真不知該怎麽安慰他，哦，她。

此時，兵丁來報，前面發現黃大仙丟下的空糧車。我驅馬上前，仔細勘察。兩輛車子被推到路邊的樹叢中，留下一堆繩索雜物，附近一片踩踏的痕跡。這道路還是很寬闊的，車子可以繼續往前走，但是卻把車子丟棄了，帶著這麽多袋糧食，只能說是上山了。再讓手下兵丁打探，果然樹林中隱約有踩踏上山的痕跡。再往上，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，應該是通往山上的。

兵丁問，“薛少，要跟上去嗎？”

我略略沈吟，擺擺手，“暫時不用。這裏應當就是賊人巢穴了。賊人築巢已久，經營的必是風雨不透，我們貿然前進，很容易中了埋伏。”

我喚過來向導，問他這是什麽地方，向導說，此處已經出了縣界了，是鄰縣的荒草嶺。一旁的兵丁問，“薛少，那我們是不是不管了？”

我樂了，回頭問他，“你說呢，我回去也跟曹縣令這樣說，可以嗎？”

他摸摸頭，也不好意思的笑了，“要不我們請鄰縣也發兵，一起圍剿。”

我搖搖頭，“黃大仙看起來非常狡猾，他在山裏也是作惡了多年，硬攻是沒有什麽效果的，就算是我們把州裏的驃騎軍請來，也很難拿下。”

“那怎麽辦？撤又不能撤，打又不能打。”

“誰說不能打啊？”我拿弓撥著荒草。“打又不是只有強攻一條路。”

轉身吩咐手下，“你們全散開，去找周邊的水源，記住一處也不得漏掉。”

早在勘察莽山賊穴的時候，我心裏就有了攻打類似巢穴的路數。北方的山，與南方山有個很大的不同，就是山上缺水。

馬謖失街亭，為什麽失？就是被司馬懿斷了水源啊。在山上紮寨，看似占了地利，易守難攻，但一旦沒了水，會比沒了糧更可怕。沒有吃的，人還可以撐一段時間，說不定餓個七八天也不死，但一旦沒有了水，三天都撐不下來。趁著山賊還沒發現我們到來，山上的水不會刻意囤得太多，還會有山賊繼續下山取水的。這就是戰機！

果然，過了許久，兵丁們才過來匯報，最近天大旱，很多水源都斷了，找了半天都發現不了能打水的地方。只有前面山坳裏有一處水潭，大約地下隱約有泉，還尚未幹涸。

我心裏有了數，見天色已晚，命令全部人馬趕到水潭附近設伏，布好崗哨，輪流休息。

天漸漸地暗了下來，風吹得樹葉唰唰作響。我看了一眼臥在草叢裏的小梅，依然是面如死灰，心裏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。

人各有命，能不能順利地從這個漩渦裏走出來，就看你的造化了。願你今世，好好地做一回女人。美麗的、令人傾心的女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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